[02] 老師,我討厭我的家

阿思平常是「動能」非常強的一個學生，比較不喜歡靜下來讀書，若是沒有手機的時候，就會發揮她強大的「連結」力，持續用各種方式與周遭人連結，昨天還在學校拿了演講比賽第二名。有些時候，和她對話需要非常大的專注力與持續穩定的能量，因為她容易打岔、轉移話題，甚至常常不經意冒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玩笑話，若是不能充分接納這樣的她並想辦法與她應對，很容易就不小心動了怒。工作一個多月來，我也仍在持續找尋與這樣的她和諧共進的共學方式。

昨天，我一時興起開啟了一個「模仿遊戲」，想說如果要更了解她的狀態，除了慣用的交談外，或許可以試試看用「體驗」的。整整十分鐘的時間，我跟著她模仿了她的動作、表情、說話，和她一起移動到教室各個不同的位置與人連結。

我想，如果這是孩子的真實樣貌，先不管是本質還是在成長的脈絡中為了生存而發展出的應對姿態，那在學校一定是很痛苦的，來到我們這個陪伴性質極強、非營利性質的課後班，應該相較學校之下是非常放鬆的，而且今天是週五夜也下課了，要不是同學生氣了，我不會特別出手干預。

「阿思～好了唷，今天玩夠了!可以休息了!」平時語氣溫和的我稍稍在語氣中加入一點嚴厲。

她馬上縮回了座位，表情有點不悅，不悅中似乎有摻雜了一些煩躁，嘴裡隱約含糊地講了一句話:「我討厭我的家!」我注意到了，將身體緩慢湊近她旁邊的座位，輕輕在耳邊問了她:

「怎麼了呢，剛剛好像聽到妳說…討厭妳的家?」她沒有特別回應我，時間晚了，我也想說就讓這個對話改天再繼續吧。

來我們這的孩子，家裡都有些「故事」 （當然每個家也都有自己的故事）,他們的故事背景多為類似外配子女、單親、隔代教養等家人在晚上不便陪伴，下課後就來到我們這，一起吃飯、學習、休息，在有限的時間和狹小的空間裡，這裡儼然是他們的另一個家。

作為一個「類家人」的陪伴老師，我明白自己無法取代她原本的家，也明白她那「討厭的家」背後，應該有著更多我無法參與，也不去想著可能扭轉的情節，但我會問自己的是:

「我們能不能一起在這有限的相處時光裡，一起去經驗家和家人的另一種風貌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