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05] 老師,其實你可以勇敢地脆弱

我認同這樣的觀念: 一個人若是願意從自己的感受出發,願意去探索自己與他人內在的冰山,就能夠慢慢對自己負責,也能漸漸明白如何去了解周遭的人,而一行禪師也在 <怎麼愛> 一書中提到:

「了解是愛的另一種名稱,如果不了解,就沒辦法去愛.」不斷去了解自己、了解自己以外的人,都是愛的學習,我很明白這是我渴望的生活方式,困難的是,縱使認同這樣的觀念,但在生活中實踐起來真的不是很容易的一件事.

尤其是在教室裡實踐,作為一個老師,除了了解自己與學生外,也要陪著學生去「學習了解」.一邊要練習與自己的情緒相處,一邊要覺察學生的情緒,一邊還要陪著學生覺知並探索他們情緒背後的冰山;有時候要照顧自己、有時候要照顧學生、有時候還要照顧教室裡學習的情境,這樣對於你、我、我們三方之間「一致性」的追求,說起來很容易,但還真的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就的生活方式..

兩天前,有位學生突然問我:「老師,你現在是在生氣嗎?」,那一個瞬間,我感覺到自己的臉部緊繃無法放鬆,這是身體真實的感受,但那時我並不確定自己的情緒是什麼,就簡單回了她一句: 「沒有拉~我是最近身體有點疲累.」

與學生的這一段對話,讓我停下來仔細觀看了身體的疲累感,以及那個讓臉部緊繃的情緒是什麼,縱使有覺知地停頓下來反思,我仍然無法了解自己情緒背後的故事.

「連我自己都還沒辦法了解並承認自己的感受,又要怎麼陪著學生學習和自己的情感相處呢?」我停頓了一下,心裡冒出了對自己的質疑與害怕,給自己停頓的時間是一個好心法,它為我的心敞開了足夠的空間,好讓自己直視感受,並回頭與自己的渴望連結,讓渴望引導自己該如何在當下去接納、去行動、去應對.

「我想學會愛自己、愛他人,並成為能夠陪著學生學習如何愛人如己的老師.」心中的渴望這樣子回應了我.於是我做出了一個決定:向學生勇敢承認我的脆弱,並邀請學生來體貼並支持脆弱的我 !

「你們有沒有發現我最近嘴巴旁邊多了許多痘痘? 最近老師有點疲累,因為常常在思考在教室裡如何更尊重、更有人性的對待你們,如何更了解你們每一個人,並找到最適合你們的學習方式,所以常常看書,下課後和志工老師討論、詢問意見,晚上容易睡不著,老師現在多一點時間照顧自己,所以想要藉這個機會邀請你們來支持、體諒我一下,平時協會規定我們課輔班是到九點,但之前我看有些同學留下來念書、聊天,並不會特別趕人,有時候和志工討論完、收完教室都超過十點了,我的家又不像你們的家都在這附近,因此,因此想請大家幫一個小忙,以後老師希望最晚九點半就要關好教室,大概二十分的時候我會開始提醒你們,如果當天真的有特殊狀況需要留晚一點,你們再跟我商量,好嗎?」

到了昨天,我仔細反思了那一位學生問我:「老師,你現在是在生氣嗎?」這或許是一種流動的關心,或許是我常常湊到他們身邊詢問他們的感受,也或許是前天在學生面前勇敢承認了自己的脆弱,並邀請他們來支持我,所以他們開始注意到我的感受.這是一個很踏實的學習歷程,有時候我們身處在這樣的歷程中卻未必覺知,這時需要他人的「見證」來完整自己的「看見」,因此寫了一封信回饋給那位詢問我是否生氣的同學,無論她的動機是什麼,都想回應她我從她的詢問中感覺到的關心,一起完成這一次「關心」的學習.